杨存的疑惑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晌午时候,他就明白了为何杨鸣羽连叙旧 认亲都顾不上,就急着要同他讲那些话了。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因为,京城来了圣旨。在一点风声都没有的情况下。 这也就是说,这份圣旨,连杨术都不知道。 焚香净手,跪在阳光明媚的院中接旨时,杨存只觉透心凉。或许是离开京城, 再没有见到老皇帝的缘故,杨存居然忘记了当初那荒山之上强大的压迫威严。 当皇帝的人,果真就如此可怕啊!就算快要死了,也一样能叫人心神颤意。 来人是进良,对杨存笑的那叫一个谄媚和蔼。杨存规规矩矩地跪着接旨,听 着那些赞扬他的语句,以及各种赏赐。 「敬国公杨存,勇以解决江南之危,朕深感欣慰。今特赐尊尚敬国公之称谓, 赐,黄金万两,珍宝……」 与杨存而言,最主要的是看看老皇帝能有多大方,会赐些什么财务下来。至 于称呼神马的,反倒是浮云了。所以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赏赐金银之宝之上的杨 存,也就没有发现,在进良念出,自己敬国公名号前加上「尊尚」二字时,一同 跪在他身侧的杨鸣羽脸上,已经成了忌讳的惶恐。 杨存也不在意,只听到最后那句,「着其不日进京谢恩。」 时,还在心底嘀咕道:不就是赏赐些个东西,对你老皇帝来说,还不是九牛 一毛的事情?这就想着要我亲自进京去感恩戴德的,可真是小气。 「咱家这就恭喜公爷了。」 旨毕,杨存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道这个时代让很多人都会感 激涕零,像祖宗一般供着的明黄色锦帛。动作到位,绝对不会落人口实。一边同 样以双手将卷起的圣旨递出,进良一边笑言。一脸的皱着看起来分明了许多,看 的杨存登时就想起了,脸笑成一朵菊花的形容来。 心底笑翻,面上还是庄严肃穆的样子,带着些许谦恭,道:「谢过公公了, 杨存定不会辜负圣意,必当竭尽全力,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过了过了,自己这副乖乖样子,杨存可是满意之极。 「公爷对皇上忠心耿耿,咱家明白,皇上也是定然明白的。」 进良一笑,别杨存装傻卖萌时候,还要无害三分。 「……」 杨存无言,差一点儿就忍不住叫上一声「师父」了。 接完了旨,进良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将那张面白无须的脸靠近杨存,似乎他 们的交情多好似地,压低声音道:「公爷,皇上令奴才来,还有一些密语要私下 告知公爷。」 奴颜婢膝,十足的奴才相。不过杨存知道,这只是他的假面罢了。整了整脸 色,看起来很是慎重,道:「公公请跟我来。」 心下却是暗咐道:「过场走过了,这接下来的,才是主菜了吧?」 便领着进良去了书房。 在进去以前,杨存想到必然是有别的事情,却不曾想到这件事情是如此的棘 手。 第三章一个都不放过 雕梁画廊,气势恢宏的府邸,精准绝巧,美轮美奂的景致。假山石桥,湖泊 林丛,小桥流水,亭台水榭的去处。再加上从容不迫地行走着的下人护卫,表面 上看,也是一幅宁静平和的画面。 可是其中的暗潮汹涌,血腥残暴,又有几人能够看得透彻? 位极人臣,锦袍加身。说不得一回头就成了阶下囚。 这样的感慨,别人不知有没有,远杭州知府白永望可是再明白不过了。 入夜,在浓郁到抹不开的颜色中,渗发着深沉的不安。杭州城的大牢里,关 押着不少人。身上也不见得就带了伤,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就跟人间地狱似地。 其实,这也不能只怪他们。数日之前他们大多数人还是这杭州城的官员,蟒 袍加身,可是现在却就成了阶下囚。皆因站错了队伍。 昏暗,肮脏的环境,对未来的恐惧还有不甘,让他们丢掉了文人的傲骨,痛 苦出声。大老爷们的,哭的呼天喊地,看着都叫人恶心的慌。甚至有人见着有狱 卒过来,高声叫喊道:「我要见公爷,我有要事要禀告……」 不过就是一个少年,几月以前在赵沁云的宴会上见到,还个个带着不屑。现 在却皆悔恨起自己的有眼无珠来。 这些卑微到令人作呕的人中,只有单独被关押着的一个人不曾参与到那种自 我作践的队伍中来。当然,他也是不可能加入进来的。只因为他是原杭州城知府, 白永望。定王忠实的拥护者。 「我也要见公爷,我也有要事禀告……」 「还有我还有我……」 一声起,很多人都跟着附和。牢中嘈杂起来,还是狱卒过来狠狠地敲着栅栏 呵斥:「吵什么吵?都安静一点。」 「就是,各位大人的处境已经很好了,若是换成了常人,这个时候恐怕早就 ……」 另一名狱卒也说道。话语故意说一半留一半,令人遐想。 果然听到这些话,叫喊的人打起了冷颤,不少都闭上了嘴。 因为都是官场上的人,那点儿肮脏的内幕还是心知肚明的。一旦入了这大狱, 不管是男是女都少不得要脱上曾皮的。狱卒的一句未说完的话叫不少人由不得菊 花一紧,为了自己的后庭着想,纷纷后退,恨不得自己练就隐身大法。 当然,也还是有个别不死心的,仍旧叫喊着。 听的烦躁了,还真就有两个狱卒过来开了门,瞅准一个长的眉清目秀,据说 是举人出身,投身与白永望幕下的男子,抓起来就走。男子挣扎,无奈太过文弱。 在孔武有力的狱卒手中跟只小鸡似地。 「你们这帮子污秽之人,就真没有半分廉耻之心么?抓我做什么?士可杀不 可辱,有种就杀了我……」 挣扎无意,口中还不停着,倔强叫骂。 抓着他的狱卒狞笑两声,道:「廉耻?我这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廉耻。杀了 你,这细皮嫩肉的,岂不是可惜了?」 观望着的众人,心肝抖了几抖…… 男子被拖着走,一转弯不见。很快就响起他激烈的怒骂声。不过真正震慑人 心的,还是随之响起的那一声相当凄厉的惨叫。深入人心,像一枚钉子一般钉在 了众人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之上。 终于……安静了。除了那男子不断响起的惨叫之声,牢里的众人不再吭一声。 连那几个心有不甘的,也极为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一个时辰之后,人被送了回来。已经不能走路,被两人拖着。没有昏迷,却 是瞳孔涣散,精神几乎是崩溃。被扔回牢中,脸朝下趴在尘土之中,也没有抬起 来。唯一明显的就是,外袍底下的亵裤是被撕坏的,甚至在臀部大腿根出,还有 不少已经凝固的暗红色污迹。 那是鲜血,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落锁声响过,狱卒讥讽地扫视过众人,离开之后才有人唏嘘起来。人人心中 明了,这个人,恐怕就此废了…… 整个过程中,只有一双眼睛是格外冷静的。凌烈地嘲讽着那些做好了随时倒 戈相向的人,不着一词。 想见杨存?白永望冷哼一声。一个一个的,就这么急着要卖了他?果真都是 一群孬种。眼中的鄙视,是赤裸裸的。自鼻中冷哼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毕竟是牢狱生活,就算他身上的余威还在,现在看起来也狼狈不少…… 午夜时分,众人昏昏欲睡。空气中却有了不同寻常的气味。白永望霍然睁眼, 就见到自己牢房中多出几个人来。 黑衣黑裤,黑布蒙面,看不出任何标记。白永望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暗道: 这莫非是定王派来营救自己的人? 他刚这么一想,对方一个貌似领头的就开口了。语气恭敬,道:「大人请随 着我们走吧。」 「好。」 没人想死,有活着的机会不去把握,那是傻瓜。白永望也是,他说穿了也是 一个普通人而已,能活着,就会争取。很干脆地应了一声,伸出自己带着镣铐的 双手。 「大人请。」 对方却没看见他的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只一个劲儿地拉着他走。 白永望陡升警惕,顿住了脚步,沉声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黑衣人回头,目光阴鹫。声音波澜不惊:「我们是来带大人出去的。」 「带我出去?」 为什么不是救?白永望皱眉,目露狐疑,道:「我死不足惜,只是世子已经 在回去的路上了,几位是不是应该要先去接应他?」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没有多少情绪的眼中越发透着诡异。还是那个领头的, 道:「世子那边自有人去,事实上,他也回不去了。」 白永望腿一软,差点儿就跪下去。抬头,目光凶狠起来,道:「你们,其实 是来取老夫性命的吧?」 没有任何诧异,黑衣人点头:「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有一种悲凉的气息蔓延开来,白永望低了头。像是对着黑衣人,更像是喃喃 自语道:「这样也好,定王殿下终是不信我。我这条命是他给的,纵然……不对,」 脑中灵光一闪,白永望急速后退去。 「你们不是定王的人,是皇……」 虎毒不食子,定王纵然再狠,也绝对不会狠的要杀亲子。那么眼前的人就是 ……白永望想说,黑衣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手臂扬起,刀落。 「大人,好走。」 一道鲜血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弧线,那般艳丽的色彩,又为这罪恶的牢狱添 上了几分血腥。同时,白永望的喉间也破出一道口子来,血肉翻飞。 那一刀又狠又准,那个名字,更或者是称呼,就那样被白永望卡在了嗓子里, 再也吐不出来。 等同死尸的躯体轰然倒地,再不看躺在地上抽搐着,却发不出任何声息的人, 几个黑衣人收起刀落,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隔离了他的身体。拿出随身携带的 黑布抱了,轻巧地潜出了大牢。那般诡异的身姿,愣是没有惊动旁人。 至始至终,只有黑暗中一双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睁着,只半阖着的眼看到了这 一切。 原杭州知府白永望死了,死在了杭州大牢里。死的蹊跷,被人摘掉了脑袋, 却没人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一时间,牢中的其他人也跟着惶惶不可终日起来。唯 有一人,带着些许沾沾自喜。 他终于可以活命了,太好了。送了自己的两房美妻出去,还是有点儿效果的。 目睹了白永望的死亡,完成了国公爷派给自己的大牢监视任务,这下子,终于可 以将功低过了。以后再也不贪图什么光耀门楣的尊贵,带着美娇娘们一起远远躲 开,找一处僻静地方,好好享受富贵荣华就好。 这么一想,陈志平顿时觉着,其实生活,也还是可以很美好的…… 通州城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仓促出逃,有点丧家犬的意味,从离开城门的那一刻起, 伏在马背上的赵沁云就有一种深深的不安。总感觉会出事。怕后又追兵,也不敢 歇着,一口气奔出了数十里地,才在一条河边停下来暂歇。 而他的不安,也就在这一刻终止了。 「世子,如此下去,快马加鞭,不出十日我们即可赶回去。倒时……」 一直伺候着赵沁云的侍卫上前来说道,同时也谨慎地轻视着接下来的路线, 道:「属下等原定是走水路,安全一些,世子您意下如何?」 字杭州事变一来,赵沁云的性子变的有些古怪。往日里那份温和不见了,有 些喜怒无常起来。所以这一行上百个护卫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 侍卫说完,许久不见回话。诧异地微微扬了头,就发现赵沁云的脸色简直都 不是一般的难看。 侍卫突然也跟着心生不安了,喏喏出声提醒:「世子,您怎么了?」 早就猜到不会这这么顺利地就离开的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最后栽在其 手上的人,居然是他?赵沁云咬牙冷笑,烦躁地挥挥手,冷然出声道:「你们, 可曾闻见什么味道?」 「嗯?」 众人皆是一愣,赵沁云不提醒还不觉着,现在一说……个个嗅着鼻子,四面 八方,杜绝着危险接近赵沁云一分。 一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妖风旋肆过来,又很快离去。同时也带来了一些不甚 分明的气味。 对这些人来说,这就足够了。大多数人都有闻到,闻到了,脸色也就变了, 比起赵沁云的,实在好不了多少。 这是一股死尸的味道,不浅淡,证明数量不少。之前闻不见,现在隐隐能够 嗅到。这说明那些死尸是移动的。 移动的死尸?这些人跟着赵沁云的日子也不短,又岂会不知道所谓药尸的存 在?想想那些没有任何感觉的恐怖生物,饶是堂堂七尺男儿,一个个也脸色渐变, 泛起惨白来。 与人斗还可,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鱼死网破什么的。可是那些药尸,光是 想想,就能令人恶心到恨不得把肠子都给吐出来。 「世子,我们现在是要赶紧离开么?」 以如今逃命的频率对上药尸,绝对不会是什么理智之举。所以离开才是上策。 娿不顾的什么休息了,一干人做好准备,就等着赵沁云一声令下就逃离这份令人 心生惶恐的气氛。 看着一双双刚毅中还是染上恐惧的眼,赵沁云扯了一下唇角,只道:「来不 及了……」 「怎么会呢?我们有马,可以……」 没见过药尸还会骑马的,药尸的速度也不会很快,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 是站出来进言的侍卫话刚说一般,就顿住了。 死尸的气味越来越浓郁,且来自四面八方。尽管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愿意承 认,可还是抹杀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被药尸包围了…… 「咕嘟。」 想起药尸的残忍来,有人开始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液。而这似乎产生了一种 效应,开始有不少人喉结上下移动起来。 愤怒染上了赵沁云的眼,带着暴戾与嗜血的狠厉,红了双眼。 没有任何征兆地,一顶通体纯黑的轿子轻飘飘地踏风而来。轿帘微动,看不 见里面的景观。却有一阵幽幽的乐声从里面传来。同一时间,四周响起了坚硬的 骨头在强行移动时所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中浑浊到恶心的气味浓郁到让不少人忍到脸色都铁青了,不过比较起即 将出现的恐怖生物来,这些,还真就算不上什么了。 赵沁云觉着,自己从来都没有如此愤怒过。双眼死死瞪着轿子,恨不得瞪成 粉末。 「龙池,看来留下你的性命,果真就是后患。今日,我就亲手送你归西。」 没有人回答,除了幽幽不断的乐声,只有赵沁云话语的回声。远远散播开去, 一遍一遍,直到完全落下。赵沁云暴怒,飞身而起。本就是五丹的实力,现下更 是没有任何保留地出击。 深蓝色的光华将他包裹着,向着那顶纯黑色的小轿而去。滔天的怒气化成了 大作狂风,一时间飞沙走石,让人张不开眼睛。 「龙池,我不会管你装神弄鬼。你不是一直想要报仇?现在,我就送你去陪 你母亲。」 冷厉开口,森森白牙之下,那些话语恶毒如同蜿蜒的毒蛇。 小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自己本身本就有这不俗实力的赵沁云没有任何顾忌,冷笑着,一掌劈出。 一声爆响之后,小轿被震到半空之中。噼啪一声,被真气生生撕裂开来。漫 天的尘土中没人在第一时间看清楚轿内的事物,但赵沁云手下的人却都舒了一口 气。 没有人后悔怀疑,在这样的攻击之下龙池还活着。没有人会去想,霸道如赵 沁云的实力,会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龙池。 药尸算什么?没有操纵的人,也不过就是一堆死尸罢了。 却没有人曾想过,龙池是不是真的就在轿中? 尘埃落定,视线逐渐清晰。连着赵沁云一起,护卫们脸上尚未完全绽开的笑 容,就那么凝固了。 被撕裂的小轿中,没有惨叫声,更加没有任何一点血腥的味道。反而是一只 陶罐骨碌碌落地,居然在赵沁云的攻击之下还保持了完整性。 那罐子的颜色,怎么看怎么沉闷不详,连番的撞击让其盖子松了,一丝细细 的烟雾渗出,仿佛有神识一般,凝聚在一起之后,全都向着赵沁云一人靠拢过来。 这副场景,并没有让人感觉出来害怕。只是总也不舒服,有一种吞了苍蝇的 感觉。只是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 赵沁云没动,只是冷笑。他有真气护身,就算是龙池亲自来了,也不能奈他 何,别说是什么小小的烟雾了。 很快,烟雾吸附过来,伏在赵沁云周身护体的真气光圈上,然后在他不可思 议的眼中,逐渐渗入进去。 「这不可能!怎么会……」 这防护层,连一般的攻击都震撼不了,一些小小的烟雾,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世界,真是……赵沁云察觉到了不妙,忙凝神闭气。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 真气还在,软趴趴地窝在丹田,再也激不起来。 「呵呵呵呵,赵沁云,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一命换一命,我龙家与你定王 府的恩怨,今日便是结果。」 喋喋怪笑之声自远方传来,在赵沁云在从半空中掉下了来以前,看到了站在 一大波药尸身后的龙池。一身黑衣,沟壑分明的脸上,是狂乱的恨。 眼前有大片臆想出来的色彩飘过,生平第一次,赵沁云有了死亡的感觉。空 气开始躁动起来,耳边有惨呼之声不断响起。他的贴身侍卫上前,焦急地说着什 么,却已经听不见。苍然起身,猛然失去真气依撑的步子有些蹒跚。 拔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宝剑,赵沁云一步一步向着嚣肆的药尸行去。搁着那些 空隙遥望着原处的龙池,一片死灰的瞳孔之中,是欲要同归于尽的狠绝。 令人作呕的尸臭和血腥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交织着。视线之下是一副惨绝人 寰的人间炼狱。不管是被砍去了头颅而倒下的药尸,还是被药尸撕成碎片的护卫, 无不浊染了这一方土地…… 战乱之时,杀戮,总是来得太过容易…… 杨存静静地站在庭院之中,仰头看天。惹的端着茶水的三名女子都不敢上前。 不是他闲的蛋疼非要来个什么忧伤的仰望天空,而是心中有些沉重,压的他 喘不过气来。 「公爷,皇上口谕,说现在是时候了,公爷可以打开临行杭州前圣上赐予公 爷的密旨。」 「皇上还说,希望公爷进京面圣谢恩之时,就能将密旨上的事情,给办妥当 了。」 这是进良的原话。进入书房之后对着杨存说的。神色肃穆严沉,一点儿也没 有当着外人面的那个和蔼了。 「是。」 当时的杨存应的很痛快,差一点儿就立下了军令状,道:「请公公带杨存上 奏圣上,杨存定当不会辜负圣上所托的。」 心里想的却是,说的是希望,也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谁不知道这是圣旨,一 个做不到,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奴才明白。」 杨存的话,让进良再一次笑成了一朵菊花。但杨存突然就很想唱一首,周杰 伦的《菊花台》来应应景了。 如果不是太监进良的提醒,自己几乎都要忘记了当初老皇帝那么慷慨地放自 己来杭州的真正目的了。临行孤山上的密旨,老皇帝不怒自威的容颜。让自己去 寻一个叫「混元」的东西? 可是这个「混元」又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是吃的,还是一件无?完全就没 有任何头绪,妹的,怎么找?只是在看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杨存莫名地就感到 了不安。那是一种完全下意识的感觉,无从解释。 「主子……」 杨三匆匆行来,见到杨存不悦的目光,赶紧垂首道:「陈大人想要见您。」 往日里随意惯了,杨三本对杨存是没有多少惧意的。可是此刻,就因为一个 眼神,他居然再也不敢生出任何轻浮的心,规规矩矩起来。 「嗯?陈大人?」 杨存扬眉。哪个陈大人?还值得杨三亲自跑一趟的。 称着垂下头杨存看不见,杨三撇了撇嘴角。您好歹连人家两个老婆都一块儿 玩了,还不知道人家是谁?这绿帽子给人带的心安理得的,还真是…… 自然这话,杨三现在可是没有胆子说。只言道:「就是前几日来求见的陈志 平陈大人啊!」 微微抬头,语气正经,表情真沉。装的相像程度高达百分百。 「哦,」 杨存总算想起来了。自然也不是那个什么陈志平,而是那两个床上尤物。由 不住淫荡一笑,道:「让他进来。」 杨三哀叹一声,想着自己之前一定是看错了。自己这个主子怎么会有那么肃 穆威严的神色呢?一定是幻觉。只有这副猥琐的样子,才是他的本性嘛!「是。」 应了一声转身就去请人。 「等等,」 杨存出言,微微蹙眉,语气略带凝重,道:「大牢出事了?」 杨三一诧,老老实实地回道:「白永望死了,被人取走了首级。」 杨存神色晃了一下,挥挥手:「你去吧。」 同一时间里,顺利地完成任务,带着白永望的首级往京城赶的几个黑衣人马 不停蹄。飞离了杭州。因为太过显眼,也就没有走官道。 正是下午时分,好在暑气也不是很浓,赶路完全不成问题。 自然,对黑衣人来说,就算是有问题,也只是没问题着。 距离下座城池,不过几十里远。不走水路走旱路,黑衣人们的打算是,不入 城,紧着赶路。不然白永望的人头坏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拿冰镇着,也 不是万无一失的。 那几个年轻人出现在视线里,就是那般的突兀。破衣烂衫,或提或扛着刀剑, 没个正经样子。 就像是战乱时的逃兵一般。领头的黑衣人这么想。本不想理会再多生枝节, 奈何那几人霸住小路,没有让路的意思。 「让开,说你们几个呢!」 本着赶路要紧,黑衣人中的一人扬声呵斥。 然后那些拦路的人就抬头望过来。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 痕。扯扯嘴角,嘲讽一笑。 「嘶……」 黑衣人皆数一愣,勒住了缰绳。 肃杀的味道来的很是突然,黑衣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片刀光剑影笼罩了。 皇家暗卫,那功夫自然是了得。也不一定就会输给这些如乞丐一般的神秘人。 可是郁闷的是,这些神秘人的打法不仅毫无章法可寻,还端得是诡异异常。等领 头的黑衣人察觉到危机时,自己这边的好几人都倒下了。 而他的脖颈上,更是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抬眸对上的,就是近在咫尺的 刀疤脸。 「这位兄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黑衣人沉声开口,思索着要如何脱身。同时也纳闷,这场莫名其妙的截杀, 是怎么回事? 「我家主子让我转告你一句,」 神秘人咧开嘴,森森白牙在阳光下显得渗人。狰狞的刀疤,再加上面上沾染 的血色,居然让杀人如麻的黑衣人也觉察到了寒意。 「敢对他的人动手,冒充他人放火,不管你们是受了谁之命,都不应该不付 任何代价就能够安然离开……」 手起,刀落。和大牢中的白永望被杀时,是一般的动作。在头颅飞出去的一 刻,领头黑衣人的瞳孔也无限地扩散了,只有那死不瞑目的样子,表达出了他最 后的疑惑。 为什么总是感觉,他们奉命前来取白永望首级这件事情,是被人设定好的陷 阱?一品楼的事情,那些不相干的人是他们杀的没错,但是火,真的不是他们放 的啊…… 「头,现在他们怎么处理?」 面对着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一人过来问询着刚将沾着血迹的刀在黑衣人的 衣服上擦拭干净的刀疤脸道。 「这还用问?一把火烧个干净,然后再将骨灰打扫了,和点说,建所茅厕。」 送刀入鞘,刀疤脸的兴奋神色,跟刚从妓院嫖妓出来没有任何分别。 「……」 抖抖肩膀,问话的人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江南大户陈家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江浙一霸陈家老爷子陈庆雷的事迹, 更为许多人知道。 尤其是他连着一串地生女儿,到老年才得了一子,却被药尸给咬了的那阵子, 更在市井间流传。 有人说这是报应,有人说这是活该。不过不管怎样,都影响不了陈庆雷继续 在杭州作威作福。 倒是陈家暗中训练死士的事情,知晓的人,客户四连陈家的女婿们都不尽数 算在其中的。 因为救下了幼子,保住了陈家的血脉得以香火可以延续,所以陈庆雷暗中送 了杨存一份大礼。别的好说,这个,杨存真的「笑纳」了。着王动找了一批年轻 人送到了陈家…… 此事,连杨通宝都不曾知晓…… 第四章混元 陈志平一路走的忐忑不安,向杨存禀告着在大牢所见的一切时,整颗心一直 都是提在嗓子眼儿上的。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公爷是个什么意思,会不会就这么 放过自己?除了家里的那两个女人,他可真就是没辙了。 尤其是在自己的话音落下许久之后,还不见杨存有任何动静或者是只字片语 时,那颗本来就悬着的心,更加悬着了。 「公……公爷?」 连唤声都是小心翼翼的,就跟杨存是一个玻璃心肝水晶肌肤的人似地,声音 大一些,就碎了。 「嗯?怎么了?」 杨存一怔,又很快回过神来的样子,表明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刚才 其实他一直都在走神。 「你刚才说什么?」 「……」 陈志平嘴角一抽,不敢有任何异议,再一次将刚说过的话,讲述了一遍。 这一次杨存是听着了,等陈志平说完了,打个哈欠,道:「完了?」 陈志平一愣,道:「回公爷,完了。」 来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立下了大功。没成想杨存居然是这副漫不经心 的样子?难不成,自己想要活命的梦想,这要这般破灭了?当下就恨不得狠狠地 抽上自己两巴掌来。 你说好好的官不做着,为什么就非得要跟定王世子搅在一块儿?这就是贪心 不足的下场啊…… 「嗯,说完了你就下去吧!」 杨存挥挥手,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至于说陈志平的那些纠结的心态……切, 他又不是个如花如玉的美人,杨存自问,还真就没有兴致去研究那张便秘的脸。 「是是。」 这就让自己走了?陈志平一愣,当下就慌了。「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 地就磕起头来。眼泪鼻涕跟着一块儿下来,把杨存膈应的够呛。 「公爷,求您高抬贵手啊,罪臣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罪臣以后必当 以公爷马首是瞻啊……罪臣……不不,是草民,草民愿意放弃一切,连家眷一起 归于公国府伺候公爷,当牛做马。就是请公爷千万要饶了草民一命啊……」 说着话,连磕头的动作都不曾停下。额际很快红了,随时都会破开。可是陈 志平顾不得这些,微微颤颤地伸手想要去拽杨存的衣袍下摆,被杨三逮着空儿, 狠狠一脚踩了下去。 「嘶……」 陈志平忍的面色通红,却不敢喊出声来。 「连着家眷一起?」 杨存却将这句话感了兴趣。放在口中细细地咀嚼着,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就浮 现出了那一对尤物的床上淫浪来。 若是收了她们,岂不是想要什么时候过瘾,就什么时候能够肆意地享受一回 了?杨存笑容一猥琐,下腹出就有了一股暖流向下推进。阳根更是蠢蠢欲动,很 有苏醒的迹象。 「是是,是连家眷一起。」 再怎么说都是活了这么多年,陈志平又岂会看不出来杨存的那个意思?忙出 声保证着。纵然是要卖了发妻,在他看来,也是没有什么的。 不说还好,这说了,杨存倒有了另外一番思量。那两个尤物是尤物,偶尔尝 尝味道也是不错。可是收进府中的问题,还真就不曾想过。就算是山珍海味,吃 多了也是会腻的,更何况他府里的女人也不能算是少的了。 再说了,现在府里二叔杨鸣羽还在呢,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要是自己 胡来了,终归是不好。就看在他之前对自己一番如雷灌顶的肺腑之言,就安生一 些好了。 「不用了,既是家眷,陈大人自己留着就好。」 杨存面色一整,杨三眼睁睁地看着适才的猥琐的淫荡很快离他而去。杨存, 又成了那个正经的模样,道:「陈大人放心就好,本公既然答应了,就断不会杀 了你。不过你犯错也是事实,就先贬为县令,再慢慢看你的能力吧。」 「……」 风淡云轻的几句话,可谓是让陈志平从地狱到天堂。当即就怔愣在那里,张 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来之前,他只一心想着,只要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官位可是想都不敢 想啊!可是,貌似,刚才公爷的意思是,他还是能够继续做官?虽然成了一个小 小的县令。 这个不是重点,在这几日的忧心忡忡里,他根本已经在乎不了什么官位了, 是要能活着啊!公爷的那句话,重点是不是就说明了,自己不会死?一直祈求的 愿望就这么实现了,这个惊喜,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你还不服?」 望着陈志平的呆滞,杨存故意面色一沉,威严起来,颇具威胁。 一句话震的陈志平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感激涕零。看着杨存的眼神, 就跟看着他家祖宗似地。 「罪臣没有不服,罪臣谢过公爷,罪臣以后必定对公爷鞍前马后。罪臣这就 去普安寺为公爷贡上一个长生牌位……」 「成了,下去吧。本公累了。」 适时打着哈欠,赶在陈志平说出感激你八辈祖宗之前,杨存赶紧将人打发走。 「公爷,罪臣……」 陈志平还待说什么,就被杨三给毫不客气地架着走了。等杨三回来,再看时, 杨存神清气爽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倦意? 「主子,奴才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软骨头,您留着他做什么?难道真的是 ……」 看上了人家的女人?要是真的,抢过来也就是了。又何必这么费周折? 杨存起身,狠狠地在杨三脑门上拍了一下,道:「你懂什么?从现在到晚膳 时间,有什么事情你都处理了,别来烦我。」 说着话,人就走了。留下杨三一个,在原地纠结。 留下陈志平,还真就和女人没有关系。杨存只是觉着,也是时候培养一些自 己的力量了。软骨头不怕,自然有需要软骨头去做的事情。一个人有弱点了,才 好控制不是? 不过,刚才被挑起的火可是愈来愈旺盛了,赶紧找那对姐妹花灭火去。憋着, 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按着杨存的打算,本是想着要在晚膳时候出来的。可是愈发成熟的安家姐妹 太过迷人了,杨存一个不小心就沉浸在温柔乡中,忘记了世间。最后干脆连进去 送茶的李彩玉都给拉上了床,三女侍一夫,把个杨存玩了一个肆意。 整整一夜的时间,杨存寝室之中发出的淫乱之声,令杨三都脸红不已。期间 杨鸣羽来过一趟,那脸黑的,杨三的一个小心肝明显不够伤。 清晨时候,杨存神清气爽地出来唤着人打水梳洗,等他出门之后,府里后来 又招进来的丫鬟们才发现,昨夜上了杨存床的三个女人,都已经下不了床了。更 别提走路什么的…… 同样下不了床的,还有杨三。 别误会,不是他也参加了昨晚的激情,纯粹是被人给打的。昨晚半夜杨通宝 带回来一个消息,可是杨三愣是拦着不让他见杨存,所以对杨三本来就有诸多不 满的王动动手了……所以,杨三成了猪头三。 自然,这些边角边料的,也影响不了什么。杨存一出院门,就有一个不算是 很小的消息在等着他了。 「公爷,定王世子赵沁云,被人给杀了。」 何止是杀了?那死相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啊!如果不是自己连夜又亲自带人快 马加鞭去验证了一回,杨通宝自己都不相信,堂堂一个五丹高手,最后竟然会落 得那般凄惨的田地。 「嗯?这么快?」 杨存很是惊诧,不过惊诧的不是赵沁云的死,而是时间性问题。 杨通宝的嘴角抽了抽。公爷要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如果不是那日杨存吩咐 下去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额,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会和杨存有上半吊钱 的关系。 「是挺快的,」 杨通宝咬着牙附和,道:「卑职亲自去看的,死的是赵沁云无疑。」 跟着一个思想如此脱线的主子,杨通宝也难得地开了窍,想着这个问题是不 是也会是公爷关心的?于是赶紧补充,以证明,赵沁云是真的死了。 怎么说也算是一个人物了,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药尸的口中,这个死法, 怎么想,怎么就觉着憋屈。 「怎么?你亲眼见到尸体了?还有尸体存在?怎么没被挫骨扬灰?」 「……」 现在的杨通宝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思维,压根就和杨存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不是努力迎合就能够改变的事情。尸体的确是看到了,但是那个惨状……一些 破碎的残肢,只有一颗脑袋是完好的,这种情况,其实杨通宝也不知道用上「尸 体」这个词,合适不合适?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 望着杨存摇头遗憾的样子,杨通宝的心微微沉了沉,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 继续道:「周遭还有许多被杀的药尸,苗疆龙池的尸体,也在其中……」 「什么……」 杨存失声,僵住。 这一次,杨通宝干脆将自己要禀告的事情一次性的,又重复了一遍,猜着杨 存听过了,心情不一定就能单纯地好的起来。 「定王世子在逃往东北的路上被人截杀,卑职亲自赶去看了一遍,现场除了 护卫,还有不少药尸。一众人等没有一个存活的。在距那处不远的悬崖之下,还 发现了朝廷通缉犯,苗疆龙池的尸体。」 龙池死了?这是杨存的第一个想法。而杨存的第二个想法就是,他为什么会 死? 可是,又为什么不会?龙池曾经说过,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现在 大仇得报,他应该……也是瞑目了吧?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人,这一刻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杨通宝的心里隐隐 有了不安,道:「公爷,您莫不是对那龙池……他可是朝廷钦犯。」 「我知道。」 杨存的语气已经有了不耐烦。杨通宝识趣,悄然走了。 对龙池,还远没到肝胆相照的那个地步。所以伤心,肝肠寸断这些奢侈的情 绪,是不会出现在杨存身上的。只是就这样听到他的死讯,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 从一开始的相互利用,到后来似是而非的友谊,还有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成 了此刻难受的理由。 连个尸体,都不能帮着他收了。 其实杨存明白,如龙池为人,也是根本就不会在意那些的。再说他注定本就 是自己申明中的过客……擦,什么时候居然变的如此文艺?这不是老子的风格。 突如其来的悲伤让杨存有了些许烦躁,便暂时撇开了思绪,起身去找杨鸣羽。 刚踏出两步又顿时,阴沉的面上布满了阴厉之色,状似自语道:「事情办的 如何了?」 出来的人,却是炎龙。一身红衣的孩童,加上兴奋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张扬。 「都办好了,都没用得着老子动手。那几人还可以,不是废物。」 「那就好。」 杨存点头,面上的威严阴冷,是在别人面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让他们别歇着,想办法混进定王府去好好地」光顾「上一回。你也一起去, 别让他们折在里头。」 怎么说这些人也算是自己的筹码,随随便便的就没了,可是会心疼的。 「好叻,这事我爱干,你就瞧好吧!」 炎龙,永远都是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势头。 等炎龙的身影消散了,杨存才对着空气嘘出一口浊气来。赵沁云没了,也不 能让他老子消停着。也不仅仅只是想要帮着龙池出气这么单一的想法,更重要的 是,被视作了这么长时间的软柿子,也该奋起,做些什么来证明一下,其实老子 也是很有脾气的人不是? 听杨三说昨儿个夜里老爷子来过,后来又二话不说黑着面走了。想来昨夜房 中的动静已经让他极其不悦,所以杨存决定,还是自己自动去认错一些的好。毕 竟是杨家的长辈,要想接回高怜心,还需过他这一关。 提起怜心美人了,杨存又是一阵惆怅。最近事情实在是太过繁琐,自津门回 来之后就不曾去看望过她。还希望她不要将自己当成是吃过就跑的混蛋才是啊! 龙池死了,不知她和刘奶奶如何了? 思及此处,也就决定,等找到这个「混元」的消息之后,说什么也要去见上 一见,安慰安慰美人心! 心思流转间,人也到了杨鸣羽居住的院落之外。深吸一口气,做好被奚落的 准备,杨存踏入门口,就见着杨鸣羽一人坐在院中树下下棋。 一个人,还是自己和自己下? 杨存没吭气,过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侄儿见过二叔。」 目光一直停留在棋盘之上,杨鸣羽并没有看杨存。只淡淡的一声「嗯。」 是对着杨存说的。 倒是杨存,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端得尴尬无比。踌躇一下,正要 硬着头皮告辞时,杨鸣羽却开了口。 「终于起了?你虽说年纪尚浅,不过这身体也还是要顾及着些。温柔乡即是 英雄冢,我杨家的男儿,都应该将目光投到更长远之处。只恋着女人,只会是没 有出息的作为。」 一番话说得严厉,偏偏语气又是平淡无波的。听的杨存直翻白眼。 什么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啊?我愿意成不?什么杨家的男儿,难道就非得要和 杨术那样,整天板着个脸,浪费英俊的外表? 切,傻子才会那样呢!什么功名利禄,不过就是过眼云烟。我杨存还真就喜 欢做个浪子,那又如何?没有美女,没有温香软玉的日子,还是人过的么? 以上这些,也不过就是心底的想法。面上,杨存也不见的就有多谦恭,却还 是很乖地应了一声:「是。」 也不知是他的认错态度较好还是怎么着,杨鸣羽的面色看起来总算是缓和了 一些。抬头看着杨存,点点头,道:「存儿,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 机会。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 很长的一段说教,听的杨存昏昏欲睡。怎么也没想到,这杨鸣羽居然也跟个 老妈子似地没完没了,简直堪比唐僧啊!真是可怜了自己的耳朵。 而杨鸣羽看着杨存乖乖地听着自己的话,还不是点头表示受教,顿时面色也 和蔼起来,说的更加尽兴。殊不知事实上,杨存压根的就什么都没听进去,连左 耳进右耳出的工序也给省着了。 在这种封建社会,家中的长辈是得罪不得的。杨存第一次开始觉着,前段无 拘无束的日子,真他妈的就是天堂啊!就是可恨赵沁云不是从中作梗,坏了自己 想要做一个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的梦想。 没有女人,想杨术一样满脑子都是杨家的名誉什么的?光是想想,杨存就打 起了冷颤。 那样恐怖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就算来了一个二叔,也是一样! 大不了…… 刚想着大不了要怎么时,就听到杨鸣羽加重的声音,道:「不成么?」 杨存一僵,才发现杨鸣羽已经闭上了嘴巴,定定地看着他。 不成?什么不成?不成什么?坏了,光顾着神游了,压根就没听到杨鸣羽都 问了自己些什么?略一沉吟,加上之前杨鸣羽的训导,杨存摸索着做出了一副沉 重的表情,道:「二叔说的,自然都是极对。都是侄儿年少轻狂,不懂得……」 话一出口,杨鸣羽神色闪了一下,面色就看起来很是怪异。杨存堪堪收住话 头,想着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还是一边顶着个猪头的杨三看不下去,悄声提点道:「主子,二爷是在问您, 那日那传旨的公公到书房以后,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咳咳……」 杨存暴汗,假意咳嗽两声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抬眸看去,杨鸣羽的脸果真 就黑了。 没有哪一个人在发现自己的话被别人当成了耳边风之后还能继续保持着好心 情的,杨鸣羽不傻,自然也看出杨存的心不在焉了。 「二叔,不是……侄儿只是觉着,您说的简直是太有道理了。侄儿一时间感 慨颇多,羞愧万分。不由自主地就走神反省了,您……莫生气。」 其实说起来,这杨鸣羽也并非就是凶神恶煞的。虽说长的是有那么些威慑力, 但对杨存,也不见得就能够让他害怕。只是在杨存这里,顾及着人家始终是杨家 的长辈,才想着还是解释一下的好。 「算了算了,」 杨鸣羽拜拜手,不管杨存说的是真是假,倒也没有抓着这件事情不放。继续 道:「那日接旨后,进良不是和你私下去了书房?可是还有圣上还有什么旨意?」 这也是杨鸣羽的怀疑。皇帝的圣旨中,只说了对于杨存的封赏却不提及其他, 他就觉着有些诧异。何况…… 「存儿,你可知道那」尊尚「二字,代表了何意?」 提到避开众人的在书房里进良所说的话,杨存面色下沉。可是还清楚地记得 进良说此事不可外泄,否则……就等同抗旨。现在杨鸣羽又问起…… 倒是杨鸣羽善于察言观色,见杨存面露难色,也就猜出了大概,直言道: 「既然不能说,就别说了。当我没问就好。」 至于下一个问题嘛……杨存还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不就是两个字而已? 难不成,还和当时老皇帝赏赐了自己貔貅官袍自己还稀里糊涂的时候一样,这又 是个什么格外的恩惠? 不用再回答了,杨存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杨鸣羽摇摇头,也不曾给他更明细 地解释,只道:「存儿以后做事,要懂得低调一些。在敬国公前面加上尊尚二字, 这个荣耀是当年老太爷在世时都不曾有过的。可以说也算是位极人臣了。」 「若是你以后再立下奇功,皇上还要赏赐……」 打住话题,杨鸣羽看了杨存好几眼,欲言又止。 杨存却想起了曾经听过的那个黑色笑话来。说是一个皇帝非常喜欢一个臣子, 封赏不断。直到有一天皇帝发现,除了自己的皇位已经再也没有可疑赏赐给臣子 的东西时,再赏赐下去的东西,就成了一丈白绫。一欧尼我除了将臣子给杀了, 再无他法。总不见得真就将自个的王位给赏赐出去? 那样大度的,压根就不会是个皇帝!就算是故事中的两个男人有奸情,也是 不可能会给的! 赏无可赏……杨存突然觉着头疼。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是粗心的,甚至在很多 时候都是格外的留心。却还是没有料到,居然会如此的复杂?真他妈的都赶得上 一部甄嬛传了。不觉就头大起来。 低调,低调果然是万能的。可是这样一来,想要将杨家发扬光大的愿望…… 生活,充满了矛盾。 「多谢二叔提醒,侄儿……懂了。」 这话,杨存说的颇不是个滋味。貌似自从这位二叔来了以后,一直都在提醒 自己一些很重要的,却被自己给忽略掉的东西?否则很有可能,自己就会落到死 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下场。 「嗯,好了。明白就好。存儿本是聪慧之人,也不许我再多说。既然有些话 只能你一人知道,我也不勉强。你只要记着,诸事,多留个心眼才是。我知你忙, 也就不留了,你自去吧!」 说完,收回目光不再看杨存,杨鸣羽继续执棋,落子。 「……」 杨存无言,只能退出。回身走了两步,心下一动,复回头望着沉浸在棋局之 中的杨鸣羽,冲着杨三摆摆手,低声道:「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接近。」 别看杨三平时做事好像是不着调儿,可在关键时候,也是很能靠得住的。见 杨存认真,知他与二爷定是有要事要谈,应了一个「是」字,退出之后打个手势, 在暗处,立刻就有好几人将院子围了个结实,别说是话的内容,连只苍蝇都飞不 出来。 「二叔,那日进良在书房,的确是有事要与侄儿说……」 杨存再次上前,见杨鸣羽停下了手中的棋抬头望着自己,也就将关于老皇帝 在正式召见自己时孤山上的秘见,还有密旨,以及前几日进良说密旨是时候打开, 甚至连密旨的内容,都事无巨细地一一说了。 除了杨鸣羽外,杨存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此事。想着既然杨鸣羽能将面前的 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许也能给自己一个主意,总比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要来的 强吧? 杨存讲述完了之后,庭院中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安静的甚至都能听见落 叶的声音了。两刻钟后,杨鸣羽才拿起桌上的茶杯,也没嫌弃已经冷掉的茶水, 连着喝了几口放下,才开了口。 「混元?」 杨鸣羽皱着眉头,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倒是从未说过。这果真是皇上要 你找寻的?」 冒险将此事告知给杨鸣羽知道,杨存就是抱着或许见多识广的他能够知道这 到底是什么。可惜现在看来……缓缓摇头,道:「侄儿也不知这是什么。本想着 二叔或许会知道……」 杨鸣羽一脸凝重,要是别的也就算了,只是这是事关皇帝的密旨,可是马虎 不得。 「存儿,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眼看着距离上京的日子愈加近了,若是东西寻不到,不就是给皇帝一个治罪 的机会么?想到这一层,不能不忧心。 「还不知道。」 杨存倒是坦然了,故作轻松地笑笑,道:「只要这个东西是存在的,侄儿想, 就一定能够将它给找出来的。」 连金刚印、火灵这样的东西都能给自己遇到,并且据为己有,还有什么是不 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自为之。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就赶紧来找我。」 除了这一句话,杨鸣羽明白,自己也做不了什么。还要假装不知,若是被皇 帝知道杨存泄密,恐又是麻烦事一件。 只是他二人都想到,却心有灵犀地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就是,这个所谓的 「混元」果真是存在的么? 踏出二叔的院子,杨存才将脸上的笑容给歇了。一件没人知道的东西,又该 要怎么找?真他妈的头大啊!'